人在世上，常常是并不自由的。挨饿的人没有自由，有好饭吃的人也未见得有自由。我在卡斯美入口处右手的面包房里，觉得每一种面包我都很想吃，偏偏一会儿朋友们要请我吃日本料理。我真想说，咱别正儿八经吃晚饭了，咱就在这儿买面包吧。你们大省钱，我也大快活。
但是，初次相见，人家那么礼仪地把我当回事儿，我能说：我真想在这里买几个面包大啃？
记得我在上海大学毕业后到北京工作，每年回上海老家要做的第一件事，就是跟着妈妈到淮海路的面包房去看面包——那时，我从来不说买面包，只说看面包，好像面包不是食品，而是面包明星。我实在觉得那些面包一个个都很好看。总要先看上一遍，再言买。现在回想起来，那时的面包其实也单调，每年回上海都是那几种。无非在一个单调的年代就不显单调。
如今北京的面包房不少了，可是多家的面包房的面包大体还是那么可数的几种。我这个面包爱好者再不会说看面包，只说买面包了——面包者，干粮而已。
不不，一种青春激情又在激荡。我在卡斯美超市又开始一盘一盘地看面包，追星族似的觉得它们都那么光彩照人。我数了数面包明星，一共六十七个品种。这家小小面包房，有三百个品种的面包，每天出七十来种，变换花样。
走进面包房后边的制作间。大烤箱是定时的。今晚把揉好的面团放进去，开好定时器，明天店铺开张早，面包自己就烤好了。
我想，过几天我一定要吃一次卡斯美超市的面包。
过几天，我还在筑波。再过几天，我也在筑波。然而我怎么也没想到，再没机会来看看面包明星。人生很多事物，擦身而过了，就再也见不着了。成为了又一次的人生难再。
很多的时候，人的愿望其实很小，但是很美好。
写到这里自己好笑，觉得卡斯美的面包怎么就引出哲学的思考？
卡斯美的超市，一律把面包房设在进门右手处。面包明星们举起喷香的、甜美的面孔迎接客人。谁能拒绝美好？
进门正中处，总是水果柜台。水果季节性强，新鲜诱人，色泽艳丽，像女性多彩的、季节性很强的时装。写到这，我突然想起昨天（十二月九日）在电视里看到记者访问黑人名模喜欢什么样的时装。名模说：Female，Sex，Fresh（女性的，性感的，新鲜的）。水果除了不Sex，确实拥有女性时装的鲜艳美丽。而超市本是女人的世界。卡斯美超市明洁通透，货架身材适中，货物整齐划一，好像一行行着装笔挺的男士，等候女士的光临。日本女性娇小玲珑，如果照搬美国那种货物压至天花板的超市，那真有点店大欺客的压迫感。女人驾车技术相对差些，卡斯美超市的停车场，叫主妇们容易开车进来，又出门就能拐弯。
连载十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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